神灵的眷顾「少年跪在神像面前祈求眷顾，这世上哪有神，让我来做你的神明」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那天

　　一个小少年静静地跪在山神像前

　　双手合十

　　眼中满是虔诚

　　默默祈求着神明的眷顾

　　在这空寂的山间

　　哪里真的会有什么神明呢？

　　风轻轻吹过

　　少年的发丝微微颤动

　　罢了

　　既不存在那虚无的神明

　　那就让我来做你的神明

　　“山神娘娘！请您显显灵吧！”

　　小少年身着粗布衣裳，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他站在山神像前，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他的额头已然渗出血来，与沙砾尘土混杂在一起，显得脏污不堪。

　　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这座山名为仙子山，因其形状恰似女子躺卧而得名。

　　人们笃信每座山都有山神庇佑，所以认定仙子山的山神定是位山神娘娘。

　　然而，只有我清楚，这里哪有什么山神娘娘，有的不过是个爱听人讲故事的小老头罢了。

　　这座曾经香火鼎盛的山神庙，如今已破败得不成样子。

　　我是山神庙前的一棵桃树，因沾染了些许香火气和愿力，渐渐生出了灵智。

　　在悠悠百年时光里，我见证了山神庙从兴盛走向衰败的全过程。

　　随着人们的陆续搬迁，信仰也愈发淡薄，山神庙的愿力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小老头的神力也随之不断减弱。

　　人们未能如愿得到神明的庇佑，便妄图神明抛弃了他们。

　　却不知，其实是他们自己抛弃了神明。

　　在小老头消散之前，他将仅剩的神力全部传授给了我。

　　于是，我能化形了。

　　可那个曾天天与我聊天、给我讲故事，还给我取名“重蕊”的山神，也随之彻底逝去。

　　即便日后有因强大愿力而形成的山神，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小老头了。

　　这座衰败的山神庙，许久都未曾有过香客到访。

　　这个小小的少年，想必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祈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山神”。

　　因那分神力的缘故，我能察觉到他身上隐隐透着一丝福泽。

　　但那又与我何干呢？

　　他从未对神明怀有信仰，也从未有过供奉之举。

　　如今有需求时才祈求一番，便奢望能得到神明的眷顾，哪有这般便宜？

　　我坐在桃树枝上，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他磕得额头血肉模糊，看着他从压抑到最后崩溃大哭。

　　他跌跌撞撞地从庙里走了出来，额上的血顺着下巴流淌下来。

　　在那张本就脏污的小脸上，留下几道已然干涸的暗色血痕。

　　真是邋遢。

　　他伸手撑在我的树干上，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吵得我脑仁生疼。

　　算了，看在他还算虔诚的份上。

　　我现身而出，朝着下方喊道：“小鬼，你有什么愿望？”

　　小少年显然被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谁？”

　　我笑了笑，答道：“本仙是桃仙。”

　　我知道，如今我这样坐在桃树上的小女孩模样，实在与“仙”的形象搭不上边。

　　可又没人真正见过山神和桃仙的庐山真面目，我又为何不能做这桃仙呢？

　　“桃仙？”

　　他显然不太相信，不过没关系，我得给他露一手。

　　我施展妖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托举到半空中。

　　我满意地听到他发出一声惊呼，看着他那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模样，便知道他是信了。

　　他仰头望着我，眼神中满是希冀，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您刚才问，我有什么愿望？”

　　“没错，你先告诉本仙你的愿望。”

　　我虽只是个桃妖，但得益于小老头的福泽，身上也有了些雄厚的福泽之力。

　　或许再修炼个千年，我便能成仙了。

　　只是，我虽福泽在身，却也只是个修炼两百多年的小妖，能做到的事极为有限。

　　像起死回生这种有违天道的事情，我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且有些因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去背负。

　　他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我没留意到，一转眼，他又跪下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刚刚凝固的血液，再次渗出猩红的色泽。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味，我十分讨厌这种味道。

　　我施展妖力扶住他，淡淡说道：“不必如此。”

　　“请桃仙娘娘救救家父！”

　　他说着，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呈五体投地之态，哽咽着说道。

　　我思索了一番，从旁边折了根桃枝，丢到他面前。

　　“带上这根桃枝，若本仙能救，自会出手。”

　　我如今妖力尚低，化形之后不能离开本体太远。

　　这根桃枝附有我的妖力，可将我带去远一些的地方。

　　听了我的话，少年满心感激，双手无比虔诚地捧起地上的桃枝。

　　“谢谢桃仙娘娘！谢谢桃仙娘娘！”

　　我警告他，不许将我的存在告知其他人，因为我不想招来其他麻烦。

　　我对人类的厌恶与日俱增，我并不妄图得到他们的愿力，只想安安静静地修炼。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

　　在回去的路上，少年缓缓与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少年的父亲是个以采药为生的采药人。

　　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上山采药，谁知不小心被捕兽夹夹住了左腿。

　　到了午时，他才被同村的好心人发现。

　　可那捕兽夹夹得太久，等他们把人送回去的时候，父亲已经发起了高烧。

　　他们请来了村里的郎中，郎中仔细诊断后开了药，嘱咐说只要烧退了，人就能好起来，但要是这烧一直不退，情况可就不太乐观了。

　　可这一烧啊，直到傍晚时分都不见退去，家里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办法。

　　少年的母亲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少年想起村里有关于山神的传说，无奈之下，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他独自一人匆匆来到后山的山神庙，虔诚地上香祈祷，祈求山神能庇佑父亲早日康复。

　　做完这一切后，他不敢耽搁，连忙赶在天黑之前往家跑。

　　等他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四周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氛围。

　　他跑得很快，我都能感受到他急切的心情。

　　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一阵从未闻过的奇异香味。

　　这香味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却让我忍不住直咽口水。

　　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味道？”

　　少年慢下脚步，细细闻了闻，眼睛亮了起来，说道：“是烧鸡，好香啊。”

　　烧鸡？我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

　　又走了几步，就到了他的家。

　　房间里，昏黄的蜡烛散发出柔和的光，隐隐能听到女人的啜泣声。

　　少年脸色一变，急忙想要直接进去。

　　我赶忙拦住他，他一脸疑惑，不明白我的用意。

　　我只好现了形，指了指他的脑袋，他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跑去打水洗脸。

　　洗完脸后，少年的面容显露出来，原本就清秀的他多了几分狼狈，一双湿漉漉、红肿的眼睛望着我，急切地问道：“桃仙娘娘，我爹他还有救吗？”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后山救过的一只小兔妖，那小兔妖偶尔还会给我带些果子。

　　少年的父亲其实命不该绝，只要能熬过这一劫，虽然会受到一番苦头，但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只是这左腿怕是保不住了。

　　我本来只是临时起意，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可这时却突然改了主意。

　　我看着少年，语带笑意地说：“当然有救，只是我救了你爹，你需得给我供奉一只烧鸡。”

　　少年大喜过望，重重地点头应下，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那是自然！”

　　那烧鸡的味道实在太勾人了，让我惦记到现在。

　　这时，屋里传来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峥儿？是连峥吗？”

　　原来这少年名叫连峥，这下算是能有个正式的称呼了。

　　连峥连忙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一看见他头破血流的模样，他母亲心疼得不行，都忘了责备，只是一个劲儿地问他遇到了什么事儿。

　　连峥虽然浑身狼狈，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发光，兴奋地喊道：“娘，孩儿求来了药！”

　　后面的事儿挺简单的。

　　我让连峥把一片我花瓣上的露水喂给了他爹。

　　这露水可是我费了老大劲儿采集到的朝露，里面蕴含着些许灵力。

　　只要喝了这滴露水，他爹一个时辰内就能退烧清醒过来，而且腿也能保住。

　　连峥压根没多想，在他娘那带着疑惑与担忧的目光下，把露水喂了进去。

　　随后，一家人便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之中。

　　屋子里，连峥的母亲时不时地伸手探探男人额头的温度。

　　当她感受到温度一点点降下去后，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

　　过了两刻钟左右，男人缓缓苏醒过来，精神状态已然大好。

　　一家人激动得抱头痛哭，情绪稍稍平复后，才开始聊起连峥带来的这“神药”。

　　男人哑着嗓子问：“峥儿，这是在何处求来的神药？”

　　我心里一直警告自己不能暴露，所以十分好奇他会怎么编。

　　连峥呢，小小年纪撒起谎来却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

　　“我遇见一人，自称是云游四方的道士，他见我坐在河边默默垂泪便询问缘由。

　　孩儿便如实告知了家里的情况，那道长便给了我这药，说服下后爹便会好起来。”

　　连峥连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他父母一脸惊讶，奇道：“当真？那道长就没提别的要求？”

　　我暗自好奇，他这是不是想问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连峥继续胡诌道：“孩儿问及可有什么能报答的，道长说他修炼只食仙风玉露，许久没能尝尝人间烟火了。

　　要是可以，请孩儿为他带两只烧鸡，他自会来取。

　　而且道长说了，他只是路过此地，与孩儿有缘才出手相助，不想声张此事，爹娘可一定要保密啊！”

　　连峥这瞎话编得圆溜溜的，短时间内就编出这么个像模像样的故事，还顺带替我多要了一只烧鸡。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暗惊叹，这小鬼真是不简单呐！

　　连峥的父母听了，神色中满是疑惑：“只要两只烧鸡？”

　　男人猛地支棱起身子：“这可不行啊，这等救命之恩，两只烧鸡哪够报答的！

　　明日让你娘多买些吃的，不管是啥，先给道长备着。”

　　哎呀，我心里想着，我当时该多给你两滴露水的！

　　第二天清晨，我看到连峥像只做贼似的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往后山走。

　　他背上背个大包裹，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没错，就是昨天烧鸡那香味儿！

　　我用两眼放光的小眼神盯着他看，但记着“桃仙娘娘”的身份，没直接蹦出去抢。

　　他把食物一一摆放在桃树下，摆放得整整齐齐，然后一脸虔诚地叩头说：

　　“本人连峥，感恩桃仙娘娘救父之恩，如今心愿达成，特来还愿，酬谢神恩。”

　　眼前三只烧鸡还热气腾腾的，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这没忍住，没等把这番话听完，就揪了只鸡腿塞进嘴里。

　　什么桃仙不桃仙的，统统都顾不上了。

　　咬一口鸡腿，哇，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味！

　　我嚼着肉，心里直犯酸，心想自己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吃完一只鸡腿，我发现摆在地上的食物里，除了烧鸡，还有一些我平常爱吃的瓜果，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我好奇地拿了一件，问他：“这是什么呀？”

　　一直跪着的连峥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抬头，露出个腼腆的笑，眼神却不敢往我身上瞅，

　　怯生生地说：“这是蜜饯，是小人最爱的食物，希望桃仙娘娘也会喜欢。”

　　我尝了一口，觉得黏糊糊、甜滋滋的，比小兔妖送的蜜桔还甜，不禁赞道：“确实好吃！”

　　我边嚼着蜜饯边看着垂头丧气的连峥问：“你可还有别的愿望？”

　　他思索了一番，依旧低着头回答：“小人没有其他愿望啦。”

　　我这一听，有点被噎住了，这让我怎么找他要报酬哟。

　　算了，别绕圈子了，我直接问：“要是我还想吃这些吃的，该咋办？”

　　连峥的脑袋伏得更低了，诚惶诚恐地说：

　　“桃仙娘娘的大恩大德，小人不知如何报答，本来该每日都去供奉，只是小人年纪尚小，恐怕……”

　　我觉得这小鬼头也挺难的，有些惋惜地咂咂嘴说：

　　“这样吧，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来找我，拿吃的和我交换，如何？”

　　“多谢桃仙娘娘！”

　　说完，我就一口一个蜜饯吃，吃腻了就吃吃烧鸡和果子，直到肚子撑得鼓鼓的。

　　我正准备揉揉肚子，一扭头却瞧见连峥还在那儿跪着没走。

　　“怎么还不离开？”我心里想，你走我也好装装形象啥的。

　　“桃仙娘娘还没发话，小人不敢走啊。”

　　这小鬼头。

　　我轻哼一声：“去吧。”

　　连峥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准备离开。

　　我看着剩下那两只没吃完的烧鸡，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

　　“哎，这只烧鸡赏你了。”

　　我清了清嗓子，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桃仙架势。

　　“你做得很好，本仙很满意。”

　　那小子道了声谢，捧着烧鸡开心地走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迟疑地问：“桃仙娘娘，烧鸡凉了就不好吃啦。”

　　我仰起下巴：“知道了，你走吧。”

　　这便是我与连峥的相识，也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隔了十几日，连峥又偷偷摸摸地来到桃树下，规矩地跪好，嘴里念念有词地呼唤着我。

　　我打了个舒服的哈欠，现出身形，懒洋洋地问道：“何事啊？”

　　“桃仙娘娘，家父身体恢复得可好了，我特地来再次感谢娘娘的大恩呐！”说着，他双手捧着一捧东西，恭恭敬敬地递到我眼前，满脸笑意地说道：“这是饴糖，甜甜的，味道可好吃了。”

　　我随手拿起一颗饴糖，轻松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那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散开，确实十分美味。

　　我心情大好，便用妖力轻轻一推，将他扶起，说道：“这次特许你，下次见我，就不用下跪了。说吧，这次又有什么需要本仙帮忙的？”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学着大人模样作揖行礼，却仍是不敢抬头，轻声说道：“多谢桃仙娘娘，不过小人目前没有事情相求。”

　　我听了，不免有些失望，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怎么还是没事啊？”

　　突然，就像变脸似的，他又说道：“桃仙娘娘，小子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想劳烦您！”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哦，你说说看。”

　　连峥有些腼腆地说，想让我第二天陪他一起去采药。

　　这好说，我点头答应了。

　　这仙子山嘛，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大妖。

　　我随便找了一只已经开了灵智的小鸟妖，好生敲打了一番。

　　那小鸟妖很识趣，乖乖听话，领着连峥，带上我给他的桃枝就出发去了。

　　在小鸟妖的协助下，连峥这小子收获满满，居然还挖了两株灵芝。

　　第二天，他就带了一包好吃的过来，满脸喜气地给我叩谢。

　　他自豪地说，昨日采的药卖了个好价钱。

　　我挺开心的，心里直琢磨，恨不得让他天天去采药给我上供。

　　可这小子精得很呐！为避免太过引人注目，他特意控制了采药的次数和每次的收获量。

　　他只是求我保他平安，鬼精鬼精的。

　　时光悄然流逝，我们一直保持着这份友好愉快的交易，不知不觉间，一年过去了。

　　这天，连峥如往常一般，给我送来了饴糖。

　　连峥笑着，正要开口喊我“桃仙娘娘”，话刚说出口，我刚要回应，突然，一声锐利且带着法力的冷笑从他身后传来：“桃仙娘娘？你这小桃妖，可真是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

　　这声音好似一道凌厉的风刃，裹挟着强大的法力，击得我一阵晕眩，脑袋一片恍惚。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步伐稳健地迎面走了过来。

　　他虽身着破烂道袍，却难掩周身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神色不怒自威。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法力，让我心底涌起一阵浓烈的危险气息。

　　“道长，你这是？”连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惊慌，连忙挡在了我身前，摆出一副要维护我的姿态。

　　这小鬼不知何时竟长高了好多，我下意识地偷偷缩到了他身后。

　　看来，他与这老头相识，他的话应是可信的。

　　那道长不悦地盯着连峥，眼中满是讽刺：“早上路过时，我可从你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妖气。现在看来，你分明早就知道她并非什么桃仙娘娘了。”

　　“什么？”我一时怔住了，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折。

　　连峥却没有丝毫反驳，一脸坚定地说：“不管她是仙是妖，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未曾作恶。

　　而且，她曾救过我父亲的命，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就算是妖，她也是个顶好顶好的妖！”

　　道长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那你与这‘好妖’又做了何种交易？”

　　他这阴阳怪气的口吻，让我火气蹭蹭往上冒。

　　我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从连峥身后探出脑袋，大声骂道：“你这老道，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自己都分不清是非，仔细瞧瞧我，哪有什么业障？不但不但有，我还有一丝念力！”

　　这话终于引起了道长的注意，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接着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贫道确实是眼花了，多有得罪。”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嘲讽他几句，他又悠悠地说：“小桃妖，你得庆幸今日碰到的不是年轻时候的贫道。”

　　不等我有反应，他又转向连峥，说道：“贫道乃赋阳宫景旭道人，看你资质不错，可有兴趣随我回赋阳宫修行一番？”

　　连峥想都没想，连忙连连摇头：“我不愿。”

　　景旭道人不再强求，手中的动作却很是随意地抛了一物到连峥怀里，同时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

　　“日后若有修行的念头，便来赋阳宫寻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我看着连峥低头拿起那物，仔细端详着，好像是一张不知用途的符箓。

　　可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这符箓或连峥啊，“景旭道人”四个字如炸弹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听后山的小妖们私下里说过，景旭道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妖族克星。

　　据说他法力高强无比，年轻时更是凶狠，见妖就杀，不知有多少小妖丧生在他手下，除非是实力极其强大的大妖，否则根本休想逃脱他的制裁。

　　他的大名，曾让无数妖类闻风丧胆。

　　只是不知后来为何突然心地变软，只惩杀那些身负杀孽的妖。

　　想到这些，我不禁一阵后怕，刚刚居然还大胆地辱骂了这位威名赫赫的狠人。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就听到连峥轻声喊我：“桃仙娘娘？”

　　我不满地扁了扁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桃仙娘娘。”

　　他笑：“那你到底叫什么呀，桃妖娘娘？”

　　我白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是故意在取笑我。

　　“我叫重蕊。”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桃仙啦？”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容更深：“哪有仙是像你这般模样的。”

　　虽然我有几分猜到了，可还是气闷地哼了一声：“哼，你别小瞧我，我迟早会成仙的！”

　　此后，我们依旧维持着这种友好愉快的交易，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这天，连峥像平常一样，准时给我带来饴糖。

　　连峥一脸笑意地正要开口说“桃仙娘娘，小人有一事相求”，话才出口，我刚要搭话，一声凌厉的冷笑如炸雷般从他身后响起：“桃仙娘娘？你这小桃妖好生张狂无度！”

　　这声音携带着几分强大法力，直直冲击上来，打得我一阵迷糊，脑袋像被重锤猛击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迎面快步走来一个须发皆白却又精神矍铄的老头，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威严，那气质不怒自威，仿佛能镇住这一方天地。

　　我能清晰地感应到，他周身的法力犹如汹涌波涛，我在这强大的压力下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深深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危机。

　　“道长，您这是？”连峥明显有些慌乱，迅速挡到我身前，那架势像是要把我藏在身后严严实实地护住。

　　我躲在他身后偷偷打量，发现连峥相比之前，长得更加高大了，我心里暗自庆幸有他在。

　　看来这老头与连峥相识，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那道长目光阴沉地扫向连峥，话语间满是嘲讽：“清晨遇见你时，就感觉到你身上缠绕着妖气。如今看来，你肯定早就知道她不是所谓的桃仙娘娘了。”

　　“什么！”我顿时惊住了，完全没料到局势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

　　连峥却毫无惧色，坚定地说：“不管她是仙是妖，她从不伤害无辜，也未曾作恶。

　　更对我有救父之恩，这份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就算她是妖，也是我心中真正的好妖！”

　　道长听了，轻蔑地笑出声来：“那你与这‘好妖’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这带着嘲笑的语气，让我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担忧什么了，从连峥身后冲了出来，大声呵斥道：“你这坏老道，眼睛是不是都瞎了！看看我自己有何不对的地方？我不但没有一丝过错，身上还有一丝念力！”

　　道长听了我的话，这才认真打量起我，随后脸色变了几下，假笑着说道：“原来是贫道有失察之过。”

　　我还没来得及得意反击，他又接着说：“小桃妖，你命好，碰上的不是年轻的我。”

　　说着，转身对连峥说道：“贫道乃是赋阳宫景旭道人，看你资质不错，想邀请你与我一同回赋阳宫修行，你可愿意？”

　　连峥想都没想就拼命摇头：“我不愿。”

　　景旭道人也并不勉强，随手抛了一个东西到连峥怀里，同时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连峥拿起那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张符箓，不过此刻的我哪还顾得上探究符箓的事或者连峥的想法，“景旭道人”这四个字在我脑海中突然炸响。

　　我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记忆，记起后山的小妖们曾经讲过的事。

　　原来景旭道人是妖族的天敌，据说他法力惊人，年轻时候见妖就杀，不知有多少小妖折在他手里，除了实力强大到无解的大妖，没谁能在他手下保住性命。

　　他的大名简直让妖类吓得魂飞魄散。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变得“慈悲”起来，只对那些身负杀孽的妖才会痛下杀手。

　　想到这儿，我不禁后背发凉，暗暗心虚，刚刚我怎么就那么大胆，竟敢对这位杀神肆意辱骂。

　　等我缓过劲儿来，听到连峥在喊：“桃仙娘娘？”

　　我有些烦躁地撇撇嘴：“还叫什么桃仙娘娘哟。”

　　他打趣道：“那干脆叫桃妖娘娘好了？”

　　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是故意逗我。

　　“我叫重蕊。”

　　“你早就发现我不是桃仙啦？”

　　我有点纳闷地问。

　　他笑得更开心了：“哪有仙会像你这般普通呀。”

　　虽说我心里早已猜到差不多，但还是忍不住气闷地哼了一声：“放心吧，我迟早会成仙的！”

　　自那日后，我们之间依旧友好又愉快地保持着交易，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

　　这天，连峥如同以往，满脸笑容地来给我送饴糖。

　　连峥刚开口喊“桃仙娘娘，小人有一事相求”，话未说完，我就刚要回应，一声凌厉、带着强烈法力的冷笑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惊得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桃仙娘娘？你这小桃妖，简直胆大包天、目空一切！”

　　这声音携带着磅礴法力，如狂风般冲撞过来，把我震得一阵晕乎，整个脑子都乱成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清明。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饱满的老头，迈着沉稳的步伐，正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来。

　　他虽然身上穿着破旧的道袍，但那身气质却如巍峨高山般沉稳威严，只要往这儿一站，便让人心生敬畏，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能明显感受到，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强大法力，犹如实质化的压力，把我压得几乎透不过气。

　　“道长，您这是？”连峥显然被这突然变故吓得不轻，他下意识地站到我身前，摆出保护的姿势。

　　我躲在他身后，偷偷探出头，才发现连峥相比以前，长得更加高大挺拔，让我心里多了一丝踏实。

　　看样子，他与这个老头很熟悉，他说的话应该是靠谱的。

　　那道长一脸不悦地盯着连峥，语气中满是讽刺挖苦：“清晨碰到你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身上有股妖气。

　　现在看来，你早就知道她并非真正的桃仙娘娘了。”

　　“什么！”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连峥却毫不退缩，坚定地回应道：“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作恶的想法。

　　而且她救过我父亲的命，这份恩情我永远牢记。就算是妖，她也是我心中最好的妖，无人能比！”

　　道长听了，不屑地冷笑一声：“那你和这所谓的‘好妖‘又有什么交易？”

　　他这样阴阳怪气的一问，瞬间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也顾不上害怕不害怕了，直接从连峥身后走了出来，大声说道：“你这可恶的老道，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你好好看看我，哪有什么业障？不但没有业障，我还有一丝念力！”

　　我的话终于让他正眼瞧了我一番，只见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贫道眼拙了。”

　　还没等我得意地讽刺他几句，他又慢悠悠地说道：“小桃妖，你今天可真是撞了大运了，碰上的不是年轻时候的我。”

　　说完，他转头看向连峥，说：“贫道乃是赋阳宫景旭道人，看你在资质方面还算不错，你要是有兴趣随我回赋阳宫一起修行，如何？

　　连峥想都没想，连忙摇头说道：“我不愿。”

　　景旭道人也没再劝说，随意地抛了一个物件到连峥的怀里，同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我看着连峥拿起那个物件，发现好像是一张符箓，不过现在我哪有心思去思考符箓的事情或者连峥在想什么呀， “景旭道人”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炸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来他是谁了。

　　听后山的小妖们说，景旭道人可是妖族的天敌呀。

　　听说他法力超群，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见到妖就直接残忍地斩杀，数不胜数的小妖都丧生于他的手下，除非妖的实力特别强大无比，不然根本没有人能够逃脱他的法掌。

　　他的大名让所有的妖类都感到无比的恐怖，听到他的大名就会瑟瑟发抖。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突然慈悲心大发，只杀那些身上有杀孽的妖 。

　　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地一阵后怕，刚才，我居然还胆大包天地辱骂了这个大名鼎鼎的狠角色。

　　等我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听到连峥在喊：“桃仙娘娘？”

　　我不满地嘟起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叫什么桃仙娘娘哟。”

　　他打趣地笑着，说：“那干脆称为桃妖娘娘好了呀。”

　　我偷偷白了他一眼，感觉他是在逗弄我。

　　“我叫重蕊。”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桃仙啦？”

　　我懵懂无知地问。

　　他笑得更加厉害了，说：“哪有仙是像你这般模样的呀。”

　　虽然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有些气闷地哼唧了一声，说道：“我呀，迟早必定会成为仙的，你就等着瞧吧！”

　　从那以后，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友好又快地维持着这种交易，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天，连峥如同往日一样，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给我送来了饴糖。

　　连峥刚开口：“桃仙娘娘，小人有一事相求”，我刚要回应，话还没落口时，一声尖锐且带着强大法力的冷笑，从他身后骤然响起：“桃仙娘娘？你这小桃妖，可真是狂妄至极、不知收敛！”

　　这笑里夹带的法力如雷般轰来，打得我一阵晕眩，脑子彻底乱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精神抖擞地迎面快步走来。

　　破旧的道袍披在他身上，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股磅礴威严的气势，仿佛能震慑这世间万物。

　　我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强大法力，犹如泰山压顶，令我透不过气。

　　“道长，这是为何？”连峥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连忙挡在我身前，像是想用自己的身躯把我护住。

　　我躲在连峥身后，偷偷张望，发觉连峥好像比之前高了许多、壮了一些，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看样子，他与这老头很熟识，他说的话应当可信。

　　那道长不满地注视着连峥，言语间满是讥讽：“早上碰见你，我就觉察到你身上有股妖气。

　　如今看来，你早就清楚她并非那桃仙娘娘。”

　　“什么！”我很是错愕，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转向这个方向。

　　连峥却镇定自若，掷地有声地说：“无论她是什么，她从未伤过人、做过恶事，还救过我父亲。

　　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就算是妖，在我眼中也是好妖！”

　　道长嗤笑一声：“那你与这‘好妖’又有何交易？”

　　他这充满嘲讽的问话，让我一下子火冒三丈。

　　我也不管不顾了，从连峥身后探出头来，放声骂道：“你这可恶的老道，瞎眼了吗？仔细瞧瞧，我分明没有业障，而且我还有一丝念力！”

　　道长这才认真打量我一番，随后脸色稍缓，皮笑肉不笑地说：“是贫道有眼无珠啊。”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反击，他又慢悠悠地开口道：

　　“小桃妖，你可真是幸运，碰上的不是年轻时候的我。”

　　接着，他在转身对连峥说：“贫道是赋阳宫景旭道人，看在你资质还不错的份儿上，可愿随我修行？”

　　连峥想都没想，拼命地摇头：“我不愿意。”

　　景旭道人也没有再劝，随手就把一个小物件抛到了连峥怀里，同时又冲我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这才扬长而去。

　　我看着连峥拿起那个小物件，像是一张符箓，不过此刻我哪有心思去管符箓呢，“景旭道人”四个字在我脑海里炸响，我突然记起他是谁了。

　　听后山的小妖们说，景旭道人堪称妖族的终结者。

　　传说他法力高深莫测，年轻的时候，只要遇到妖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之斩杀，不知让多少小妖命丧黄泉，除非是实力强大到令人咋舌的大妖，否则根本难以逃脱他的手掌心。

　　他的大名曾让无数妖类闻风丧胆。

　　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变得慈悲起来，只对那些身负杀孽的妖痛下杀手。

　　想到这些，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刚刚我居然还敢如此口无遮拦地辱骂这位威震一方的狠角。

　　等我缓过神，听到连峥喊我：“桃仙娘娘？”

　　我不满地扯了扯嘴：“还叫什么桃仙娘娘。”

　　他说：“桃妖娘娘咋样？”

　　我斜睨了他一眼，心想他肯定在笑话我。

　　“我叫重蕊。”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桃仙？”我有些迷糊地问。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哪有仙是像你这样子的。”

　　虽然我心里已经猜到一些了，但还是气闷地哼了一声：“我早晚会成仙的！”

　　那之后，连峥和我愈发亲近了。

　　每次他去镇上，都会带上我一同游玩。

　　只是，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龟缩在桃枝中，被他簪在发髻上，借着他的视角去打量这人间的热闹景象。

　　不然，那逸散而出的妖气，很容易被路过的道士察觉。一旦碰上个不讲道理的道士，那我和连峥可就都得陷入大麻烦了。

　　不得不说，连峥的头发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幽的香味，闻起来让人心中十分舒坦。

　　只是，谁能想到，我们本想着避开道士，却先在妖精的身上栽了个跟头。

　　都怪我太贪嘴，老惦记着镇东边小巷子里那家咸水鸭。

　　那家店的位置有点偏僻，不太好找，可那里鸭子的味道，真的是无可挑剔。

　　在仙子山的安稳生活，让我养得安逸惯了，警惕性也跟着降低不少。

　　直到第三次路过巷口那棵柳树时，我才猛然惊觉，自己着了道。

　　这时，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幽幽地在四周响起。

　　“呀，哪里来的俊俏小公子，真香呀。”

　　那声音又柔又媚，尾音好似带着诱人的钩子，但又显得有些矫揉造作，听得我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让我难以判断它的准确方位。我分明感受到了那淡淡袭来的妖气。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妖怪，在这里装神弄鬼，居然对连峥起了兴趣。

　　顺着声音的方向，只见巷子深处，慢悠悠地走出一红衣人。

　　只见他面如冠玉，那一双眼睛凤眼含情，显得柔情似水，饱满的唇上还涂抹着嫣红的口脂，娇艳欲滴。

　　只是，那入鬓的浓眉、硬朗的鼻子和脸部清晰分明的轮廓，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粗犷，整个人看起来既像男又似女，显得十分怪异。

　　那人悄无声息地穿过几步阴影，走到明亮处。

　　我这才确定，这分明是个男人。因为他身量高大，竟比连峥还高出半个头，那宽阔的骨架，绝非女子所能有的。

　　他身上穿着的红裙，明显小了几号，穿在身上显得极为局促，露出的手腕和脚，似乎都在诉说着主人身材的高大。

　　走两步之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微微偏了偏头。

　　右手轻柔地虚掐着兰花指，半掩着脸庞，那双眼眸，依旧紧紧地盯着连峥，娇柔地说道：“小公子，你说奴家美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连峥年纪尚小，此刻更是被吓得连连往后退，脚步都有些慌乱。

　　看到这一幕，那妖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收起了手，眼中满是不悦。

　　他一步步缓缓逼近，语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公子这是何意？”

　　连峥僵在原地片刻，随后转身就跑。

　　“公子跑什么？这么香的小公子，合该进到奴家的肚子里来！”这话说出来，已然图穷匕见，声音粗犷得毫不掩饰。

　　话音刚落，我便感受到一阵强风裹挟着浓郁的腥煞之气，从连峥身后迅猛袭来。

　　我不敢丝毫犹豫，急忙跃出去，随手挥出几片桃花，试图将那股邪恶的力量冲散。

　　待花瓣缓缓落下，我才看清，原来刚才袭来的是妖人的手。

　　只是，现在那原本是手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截黑色的足肢。

　　那足肢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根根刚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黝黑发亮，还闪动着金属般的光泽，看上去锋利无比。

　　刚才若连峥真的挨了这么一下，小命恐怕就得失了大半。

　　这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虫子妖，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凶煞气息。

　　仔细一算，这只虫子妖最近少说已经吃了三个人。

　　要知道，虫子修炼出灵智本就千难万难，能够修炼成人形的，那更是少之又少，简直是凤毛麟角。

　　我实在想不通，这怪物修炼了什么邪术，不仅要吃人，还如此凶残。

　　“没想到居然被捷足先登了。”那妖人发出邪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个什么，桃妖？”

　　“你又是只什么虫？”

　　我一边努力与这虫子周旋，一边悄悄朝着连峥摆摆手，示意他躲到我身后。

　　这虫妖实力不弱，来势汹汹，和我们打起来，不可避免要有一场激烈的交手。

　　我能感觉出自己的法力略胜一筹，只是实在担心会不小心伤到连峥。

　　可这虫子妖翻脸如翻书般迅速，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惹恼了它。

　　原本还在得意地笑着的妖人，那上扬的唇角一瞬间就耷拉下来，紧接着伸手一挥，几道银光如流星般破风向我射来。

　　原来是蛛丝！这家伙，原来竟然是蜘蛛精！

　　和这蜘蛛的较量，可耗费了我不少力气。

　　按常理说，以我的法力，本不该如此吃力。

　　我好歹削掉了它的三根足肢，现在它只剩三根还健全的。

　　但这付出也有代价，我不小心被它的爪子刮伤了好几处。

　　可它的蛛丝实在是太难缠了，又黏又韧。

　　我不小心一时失神，被蛛丝粘在了墙上，想挣脱都难。

　　这蛛丝好似有灵性一般，越挣扎，缠得就越紧。

　　看着那蜘蛛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阴笑，慢慢悠悠地朝着我走来，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难道今天，我和连峥真的要成为这蜘蛛的盘中餐了？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旁的连峥不知从哪儿鼓起了勇气，突然冲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身前。

　　他不仅毫不害怕，甚至还不惧挑衅地说道：“你这只不男不女的虫子，长得又恶心，说话还那么让人讨厌，简直就是个怪物！”

　　我被他的举动和言语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就像刚才我对他的摆弄那般，朝着我轻轻摆了摆。

　　我正疑惑他想干什么的功夫，只见那蜘蛛的脸色瞬间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它阴恻恻地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敢这般口舌之快，我定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着，它那尖锐无比的足肢，如快刀般朝着连峥刺去，看这架势，简直要把他砍断脖子。

　　这番话看来对蜘蛛的刺激极大，效果显著。

　　我眼疾手快，连忙挥动剩下的那只手，将桃花朝着蜘蛛甩了过去。

　　虽然勉强打乱了它的攻势，但它的足肢还是划破了连峥的肩膀。

　　我听到连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眼前一道明亮的电光闪过，随后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只听见那蜘蛛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原来是一道炸雷击中了它，它的一条足肢直接被炸断，半张脸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趁机将桃枝化成一把利刃般的剑，借着蜘蛛分神的瞬间，狠狠地刺了出去。

　　桃木剑稳稳当当地钉穿了蜘蛛的脑袋，一股强大的风势将它那庞大的躯体重重地压倒在地。

　　那蜘蛛的身体痉挛了几下，片刻之后，竟化作了一只仅有半根手指大小的黑色蜘蛛，随后便再没了动静。

　　见到危机暂时解除，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却因为之前消耗过多，脱力地倚在墙上。

　　而那粘人的蛛丝，还在死死地拉扯着我。

　　我好不容易挣脱了蛛丝，便一下子栽进了连峥的怀里，把他吓得一下子揽住我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重蕊，重蕊，你还好吗？”

　　我仰起头看着他，他之前还苍白的脸此刻已经染上了绯红。

　　耳边传来他好似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我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只是太累了，你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心跳也这么快，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他目光闪躲，不敢直视我，扶正我之后又在面前蹲下。

　　接着，他温和地说道：“上来，我背你。”

　　可他的肩膀不是受伤了嘛？他见我半天没有反应，扭头发现我正盯着他的肩膀看，便笑着说：“没事，就是点小伤，背你绝对没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我没再迟疑，紧紧地揽住他的脖子，轻巧地跳了上去。

　　脑袋依靠在他那宽厚的肩膀上，我却突然感觉他的耳朵好像变得更红。

　　“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真的！”

　　“可是你耳朵好红啊。”

　　“……可能有点热。”

　　他背着我走没两步，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缩到簪子里去呢？”

　　连峥：“……对哦。”真是有点呆气。

　　离开的时候，路过那只死去的蜘蛛，连峥抬脚就踩了上去，还狠狠地碾了两下，满脸嫌弃地说：“我最讨厌蜘蛛了。”

　　我也跟着说道：“我也是。”

　　说完，我突然感觉脑袋一阵昏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睡着了。

　　后来，是在连峥亲切的呼唤声中，我才悠悠地醒来。

　　他的样子让我明显感觉到，他真的很焦急，眼睛都红得像哭过一样，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其实我就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主要是一直以来没怎么和人斗过法，这场战斗下来太过劳累，体力耗尽就睡过去了。

　　但他好像只认定了我是在安慰他，还不停地自责：“都怪我太没用了。”

　　我有些诧异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忙说道：“怎么会？要是没你的符，我们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个符，我突然想起景旭离开时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哼，这个狗贼！原来那符是防着我用的！

　　不过，尽管如此，连峥的情绪还是低落了好一阵子。

　　第三天，他终于告诉我，他决定去赋阳宫拜景旭为师。

　　“哇，那以后你要是成了威风凛凛的道长，可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呀。”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目光灼灼，笑容坚定：“那是自然，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送给他一把用我的树枝精心制作的桃木剑。

　　随后，看着他背着剑渐渐远去，我的心里多少涌起一丝怅然。

　　他陪伴我度过了这许多美好的时光，如今他即将离开，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那之后，连峥与我更加亲密无间。

　　他去镇上的时候，依旧会带上我，而我依旧只能小心翼翼地隐匿在桃枝之中，被他簪在发髻上，看着外面的世界。

　　只是，要是能少些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该多好啊。但不管怎样，有他在身边，一切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景旭说连峥资质不错，没想到竟是如此出类拔萃。

　　据路过的小妖们私下里谈论，景旭道长新收的这个徒弟，那可是相当了不得。

　　这连峥入师门才两年，便独自一人勇敢地斩杀了在西南作恶多端的狐妖。

　　一时间，他的名字传遍四方，名声大噪。

　　我听闻了这些威武事迹，不禁惊叹连连，还不由自主地不住点头，只觉与有荣焉。

　　这小子啊，偶尔回来看望我时，总是只和我聊几件轻松有趣的琐事，从未显露过自己有多了不起。

　　谁能想到，他居然已经成长到这般厉害的地步了。

　　后来，随着他学有小成，便能够经常回来探望我了。

　　他与我约定好，每月初一会回来看我，就算有事耽搁，最迟到初三，也定会回来。

　　每次他回来，都会给我带上一些美味的吃食，还有凡人女子爱穿戴的裙子首饰。

　　这些小礼物，让我满心欢喜。

　　然而，这个月到了初八，我依旧没有等到他的身影。

　　我的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

　　于是，初九那天一大早，我便留下一封信，生怕他回来后找不到我。

　　随后，便独自一人匆匆前往赋阳宫。

　　去往赋阳宫的路途颇为遥远，我便寻了一只刚刚初开灵智的小山猫。

　　我拿出一捧珍贵的朝露作为酬劳，恳请它驮我过去。

　　那小山猫的速度虽然快，但这一趟路途遥远，我们一路折腾，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抵达。

　　可到了地方，却发现道观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

　　赋阳宫的四周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我只是区区一只小桃妖，根本无法靠近。

　　我心急如焚，像只无头苍蝇般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却连门都进不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恰好此时道观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个道童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见状，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正准备开口询问。

　　哪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响彻了整片天空。

　　那小道童听到这铃声，脸色瞬间变得惊恐万分，转身就钻回了门内。

　　糟了，这是触发了鉴妖铃啊！

　　我也惊恐万分，转身就准备逃跑。

　　可没想到，那老道士的动作更快。

　　“何方妖孽，竟如此胆大包天！”

　　伴随着这如洪钟般浑厚有力的斥责声，一股慑人的法力迅猛地朝我袭来，打得我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我连忙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道长饶命！小妖与观里旭景道长的徒弟连峥乃故交好友，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他！

　　小妖平日一心向仙，行善积德，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啊！”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此刻就像在倒豆子一般，将事情一五一十、毫无遗漏地全都说了出来，只盼着能快点得到老道士的饶恕，不然那可真是太不值当了。

　　“咦？”

　　那老道士走近了些，似乎察觉到我气息纯善，但他还是不由分说地打出一张符，将我捆住，然后拎着我往里面走去，嘴里还轻哼了一声。

　　“那为何如此鬼祟，见人就跑？”

　　“我、我怕啊！”

　　听到老道士这一问，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做贼心虚，我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啊。

　　老道士拎着我，把我丢进了不知哪个院子里，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任凭我在后面怎么叫唤，他都置若罔闻。

　　真是可恶至极！

　　我被困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原地罚站。

　　没过多久，身边便凑过来了一堆小道童。

　　他们一个个像是在看猴儿似的，围着我不停地打转，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是妖吗？”

　　“你是什么妖啊？”

　　“你多大啦？”

　　哼，他们哪里知道，连峥小时候可比他们乖巧听话多了，可爱多了。

　　听着我这些，我心里烦闷至极，索性张大嘴，做了一个吓人的鬼脸，吓得那些小道童们惊呼一声，作鸟兽散。

　　“小桃妖，莫吓他们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而无奈的叹息声。

　　我扭头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果然是老熟人——景旭道长。

　　“景旭道长，你终于来了！”

　　但是，只有他一个人。

　　“为何不见连峥？”

　　一段时间没见，景旭道长看上去仿佛苍老了不少。

　　他缓缓地挥手，解除了我身上的禁锢，表情有些凝重，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小声向他询问：“他是怎么了吗？”

　　景旭的声音有些沉重，缓缓说道：“前些日子，连峥下山去除妖，回来的路上不巧遇到了一只鸟妖的袭击。

　　那鸟妖的伴侣年初的时候被我亲手斩杀，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便怀恨在心，于是找上了我的徒儿寻仇。

　　连峥他……”

　　老道长长叹一声，欲言又止，眉眼间满是疲惫。

　　“目前情况不太好。”

　　“什么意思？”我焦急地追问着。

　　“伤到了心脉，现在只能先用温神丹来蕴养，勉强吊着一口气。”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你们给他用的什么破瘟神丹！真是晦气至极！”

　　待好不容易平定了心口的怒气，我直视着景旭，目光坚定地说：“我要见他。”

　　景旭头一次对我这般包容，我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连峥的卧房。

　　当看到床上那个面色苍白如纸、无知无觉躺着的少年时，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还有救吗？”

　　景旭答得很艰难，只是吐出两个字：“很难。”

　　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我们周围。

　　我满腔不甘，紧紧地握住双手。

　　没过多久，我下定决心，做了一个决定。

　　只见冲天的妖气蓦地炸开，而后在我的掌中迅速凝结成一颗莹润剔透的桃子。

　　看着这颗桃子，气息仿佛隐隐有神力在上面游转。

　　我缓缓说道：“桃妖只开花不结果，这颗果实可是我两百年的法力啊。

　　我将桃子递给景旭，声音虚弱地说：“喂给他吧，我想要他活。”

　　景旭神情复杂地接过桃子，正色道：“此事是老道欠你的，日后……”

　　可那时的我还年轻气盛，爱逞强，一听这话，立马就打断他道：

　　“我与连峥乃是至交好友，我自愿救他，不需要你欠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此事你不准告诉他！”

　　现在想来，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应该从他那儿要点好处才对。

　　结果我话音刚落，下一刻就泄了气，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我只留下一句话，让他将我送回桃树温养，随后便化作了一根光秃秃的桃枝。

　　我被打回了原形，又重新过上了作为一棵桃树风吹日晒雨淋的普通生活。

　　没人陪我说话解闷，实在是无聊至极，我只好日复一日地专心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了。

　　那人一身青衣，那张熟悉的面庞让我顿时心安。

　　我终于放下心来，果然，我还是喜欢他那鲜活的模样。

　　我欢快地晃动着树枝，远远地向他打招呼：“连峥，你来啦！”

　　为了能引起他更多的关注，我还急中生智编了个缘由，委屈巴巴地跟他诉苦：“上月你怎么没来呀，有只可恶的山猫妖将我打伤了，可疼了呢。”

　　不过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我编造了谎言。

　　当连峥走过来，用手轻轻拂上我的树干时，我撞进了他那如同墨汁一般幽暗的眼底。

　　我看到他脸上失去了往日惯有的笑容。

　　我一下子止住了话头——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定是老道士告诉他的了。

　　“对不起，重蕊。”

　　他哑着嗓子，眼中满是自责和心疼。

　　“之前还说好要保护你的。”

　　他捂着眼，声音都有些哽咽：“都怪我太没用了……”

　　景旭啊，说好的不告诉他呢？

　　“怪你干嘛！都怪景旭！”

　　我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开始大声地抱怨起来。

　　“该死的牛鼻子老道！招惹那么多大妖，还害得你被报复！说好了不告诉你的，景旭老贼不讲信用！”

　　听到我这么说，连峥那一直低沉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重蕊，别骂了，师父说他当时并未答应。”

　　“什么？”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好像他确实并未答应。

　　这狗贼！我气得桃花都抖落了半树。

　　“臭道士！”

　　连峥只好轻轻地抚着我的树干哄我消气，手法就像是在给我挠痒痒似的，倒也挺让人舒服的。

　　随后，我们便开始像往日一样聊起天来。

　　他问道：“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啦，至少现在还能说话。”

　　最后，他认真地说：“我会时常来陪你的。”

　　连峥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了道观还有景旭。

　　反正就是隔三差五地过来找我聊天，在我树下专心修炼，偶尔还能看到景旭来找他。

　　就这样，连峥的名号在道观里越来越响，就连我在山里都时不时能听到别人提起他。

　　后来，他陪在我身旁的时间就不像之前那么多了。

　　他常常需要下山去除妖，还说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得赚上一笔钱。

　　可我现在连化出桃枝让他带着我出去见见世面的能力都没有，只好没日没夜地潜心修炼。

　　我后来才知道连峥的赚钱法子，他画得一手好符，那些达官贵人、富庶乡绅纷纷把他奉为座上宾。

　　想必他因此赚了不少钱，几年积累下来，居然把山神庙那块地买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建了间道观，把我的桃树围在了院里。

　　哦，不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那些富商们自愿捐赠的香火钱。

　　道观名字起得十分直白——桃园观。

　　我一听这名字，差点没喷饭出来，这也太随意了些吧！

　　而且道观里居然养了颗树妖，这也太离经叛道了。

　　桃园观里只有一个中道长和一个捡来的小道童，再有就是我这个时不时幻化成小道童模样的桃树妖了。

　　多亏了连峥的声望，每日里还有不少香客前来上香。

　　这样的日子倒也平淡温馨。

　　“重蕊，你替我实现了那么多愿望，你自己有什么愿望吗？”

　　那天，他在桃树下乘凉，我们一边聊着天，他突然问起了我这个。

　　愿望？我仔细思索了一番，好像并没有什么一直未能实现的愿望。

　　我便随意答道：“不知道，可能是成仙吧。”

　　他深深地看向我，眼中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好，重蕊，我便助你成仙。”

　　那天的阳光温暖和煦，他脸上的笑容温柔得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一幕，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

　　我对他所谓的“助法”满是好奇，追着他追问，可他却像只锯嘴葫芦，只是笑而不答，这让我气得不行。

　　在那天后，连峥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符。

　　我去找他，他总是说自己在忙，就连道观的诸多事务，都请了景旭道长来帮忙打理。

　　没过多久，我便知晓他在谋划什么了。

　　连峥故意放出消息称，桃园观里那棵独一无二的桃树，乃是桃仙娘娘在凡间的分身。

　　向这桃树祈福，只要心诚，便能得到桃仙娘娘的庇佑。

　　但只有那些身无业障和杀孽之人，才有资格被带到后院，在桃树上香祈福。

　　而这些人，都是连峥经过精心挑选的。

　　我呢，会给每个祈福的人送上一片花瓣。

　　那些收到花瓣的人，都满心欢喜地以为桃仙娘娘显灵了。

　　连峥便告诉他们，桃仙娘娘已然为他们赐福，这花瓣可保佑他们平安健康，需放入福袋中贴身佩戴。

　　其实啊，福袋里装着他绘制的平安符。

　　他法力高强无比，绘制的平安符功效自然也很强。

　　我虽然也有神力，可那只是微乎其微的部分神力。

　　想要真正达到祝福的效果，只能动用妖力。

　　可他又担心被其他道士发觉，到时候节外生枝，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埋头画符呢。

　　过了一段时间，桃仙娘娘的名声越发响亮了。

　　不仅有很多人慕名前来祈福，甚至还有人前来还愿。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愿力正源源不断地汇入我的身体。

　　我能听见他们虔诚地向我许愿，可惜，我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啊。

　　毕竟连峥画的符数量有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得到桃仙娘娘的赐福。

　　于是，我让连峥把那些没能得到赐福的人的福牌送到桃枝下。

　　我会亲自为每一块福牌祈福，我能听见他们每一块福牌中虔诚的祷告。

　　等到愿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便会为他们一一送上祝福。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在仙子山后山，有一座桃园观。

　　这观呀，虽说名为“桃园”，但道观里唯有一棵桃树。

　　那桃树高大粗壮，极为罕见。

　　它常年繁花似锦，却不曾结果的。

　　据说啊，这桃树乃是桃仙娘娘在凡间的分身呢。

　　每日里，慕名前来桃园观的人如潮水般络绎不绝。

　　我的树枝上，也挂满了福牌。

　　那源源不断的愿力，跟随着人们虔诚的祷告，朝着我涌来。

　　如此下去，用不了千年，只需再过短短几百年，我便可以成仙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我眼睁睁地看着连峥，从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逐渐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者。

　　不禁心中感慨万分：“你竟这样老了。”

　　他却笑着回应：“你却是不曾改变。”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哄小孩一般。

　　如今，桃园观早已交由他的徒弟主持。

　　他呢，日子倒是过得清闲自在。

　　有时，他会去教导徒孙们修炼；偶尔，也会侍弄一下菜园里的蔬菜。

　　但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桃树下，泡上一壶茶，悠闲地看看书。

　　偶尔还会和我闲聊一番，给我讲讲那些有趣的话本。

　　我心里明白，人终有一死，生死离别，本就是世间常理。

　　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死亡意味着永远的离开，是在遇到小老头之后。

　　而如今，时隔多年，我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奈的分别。

　　这一年，连峥已经九十八岁了。

　　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而妖的寿命却很漫长。

　　注定要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这其中，也包括连峥啊。

　　我和他心里都清楚这一点，只是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好像只要不说出口，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连峥作为道长，身体向来硬朗。

　　即便已经一百多岁了，精神依然矍铄，浑身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度。

　　但人的生命毕竟有限，就算平日无病无灾，到了年纪，身体也逐渐不行了。

　　那天清晨，连峥早早便脱去了道袍，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衫。

　　发髻也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他迎着那一缕清晨的阳光，缓缓走到桃树下。

　　靠着树干，缓缓地坐了下来，行动间，隐隐透着一丝迟缓。

　　我坐在他身旁，凝视着他那张布满苍老褶皱的脸。

　　一种预感涌上心头，我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有些事情，仿佛早已注定，无法改变。

　　“重蕊，你能坐到树上去吗？”

　　他说话十分吃力，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就像我们初见时那样。”

　　他提了个奇怪的要求，我心里满心疑惑。

　　但还是顺从了他的要求，纵身跳上了桃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则扶着树干，慢慢地躺了下来，与树上的我对视，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如初。

　　他就这么出神地望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心中有些害怕，轻声唤他：“连峥？”

　　“在呢。”他的回应很轻，让这一刻又陷入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望着我，开口道：“桃仙娘娘。”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我先是有些哑然失笑。

　　然后，就像我们初见时那样，自然而然地接道：“小鬼，你有什么愿望？”

　　听到我的回答，他的笑容更深了。

　　“你是谁？”

　　我虽只是个桃妖，但承蒙小老头的福泽，身上福泽深厚。

　　或许再修炼个千年，就能成仙了。

　　可我毕竟只是修炼两百多年的小妖，能做到的事非常有限。

　　像起死回生这种有违天道之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有些因果，我也背负不起。

　　“这一……”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那年初春，他还是那个头破血流的孩童。

　　他带着满心的仓皇无助，崩溃大哭。

　　然后，遇见了自称桃仙的小桃妖，也就是我。

　　那最初的相遇，我们都从未忘记。

　　命运的羁绊，早在那时，便深深地种下。

　　“桃仙娘娘，可否实现我的愿望？”

　　他都没等我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希望重蕊能如愿以偿地成仙。”

　　“行，满足你的愿望。准你再许一个。”我笑着嗔怪他一句，可眼泪却已在眼眶里打转。

　　“那便……”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语气突然欢快起来。

　　“许愿我葬在桃树下，再与你作伴。”

　　他堂而皇之地说起我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我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大声表达我的抗拒：“不行！这太晦气了，再换个别的！”

　　他朝着我伸出手，好像是想为我拂去脸上的泪水，语气中满是无奈：“重蕊，别哭呀。”

　　“再换一个愿望！”我擦了擦眼泪，像个任性的孩子般倔强地坚持着。

　　“好吧。”他总是这么愿意妥协，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我想要重蕊一直记着连峥。”

　　我大声地表达不满：“什么呀！重蕊肯定会记着连峥的呀！”

　　他听了，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幸福和满足。

　　然而，他眼中的光芒却在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就算我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我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连峥！”我惊慌失措地从树上跳了下去，抓着他的手，声音颤抖地呼喊着，一时间语无伦次。

　　“连峥你、你别睡！”

　　连峥的手轻轻地与我的手回握。

　　他微微地努力睁大双眼，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眸。

　　我的双眼已然模糊，只感觉到他眼中的情绪浓烈得让我有些分辨不清。

　　然而，这一眼，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之后，他的眼皮缓缓合上，可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淡去，就好像只是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我轻声地呼唤着他，生怕会惊扰了他的美梦。

　　“连峥？”

　　“连峥。”

　　“……”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我内心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

　　能为我实现愿望的人已经不在了 。

　　完